纸鱼

*看时间线就知道是瞎掰的旧文

 

2017年东京。9：00PM。平安夜。

 
 

“哈。”唇边溢出的白色雾气极快地消散在空气中，悄无声息。

 
 

熙熙攘攘的人群总是灰原不热衷的地点之一。她拉了拉连肩的绒帽，鲜亮的红衬着因寒冷而微微发白的小脸，浓郁的咖啡色碎发勾勒出柔和的线条。

 
 

她的眉目依然淡漠，漫不经心的色彩揉碎在这副小小的躯壳里，似乎平安夜的万家灯火通通入不得眼。

 
 

灰原的脚步加快了些。

 
 

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小姑娘，但是孤独和黑夜总能让人想到一些不愉快的经历。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平安夜。街边商店里外都是暖暖的色调，隔着透亮的玻璃，灰原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一颗颗精致的水晶球，泥塑小人，或是别的什么可爱的小玩意。

 
 

可爱。

 
 

她低着脑袋穿过几双漫步的情侣，带起的流动空气把人手捧奶茶不断冒出的热气打碎，等到越过了天桥和盏盏路灯，一棵高大并且通身明亮的圣诞树出现在眼前时，她终于停下了。

 
 

——啊，那个夸过她可爱的家伙，果然还没来。

 
 

灰原眨了眨眼，撇了圣诞树就近挑了座喷泉附近的长椅处坐下，再没把目光投向那棵已被数不清的闪光灯临幸的漂亮的圣诞树。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暖暖的灯光并没有多少打在她身上，又垂着睫羽，仿若整个人都陷在了阴影里，披戴着红帽挂个绒球，看起来像一个瓷白的娃娃。

 
 

也许有一会儿了。

 
 

平日里就显得懒散到事不关己的眸子添了几分困倦，灰原撩了撩几缕遮住了眼睛的发丝，痒痒的。脸颊上一阵冰凉的触感令她愣了愣，旋即她抬头看向天空。

 
 

纷纷扬扬的雪花打着旋儿晃晃悠悠地落下来，许多人都不由得驻足了。

 
 

她仰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直到一片雪花飘到了睫毛上。她不适应地眨眨眼，然后起身。

 
 

“请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她随意叫住了一个行人，脸上挂起淡淡的微笑。

 
 

“嗯？”被叫住的男子抬手看了看表，笑说“现在是九点半。小妹妹，你一个人吗？外面很冷了，还是快回家吧。”

 
 

“知道了，谢谢。”灰原轻轻地说。她微微侧头看了眼缀满礼物和彩灯的圣诞树，意外地泄露出一点情绪跺了跺有些发冷的脚。

 
 

你没机会了，工藤。

 
 

她闭了闭眼，拉低了帽檐，双手插在口袋里准备回去睡觉。

 
 

“灰原——”

 
 

“灰原——咳咳！”

 
 

身后传来略微急切的喊声，可能是因为剧烈的奔跑还有几声轻微的咳嗽，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但是她脚步不停，反而加快了不少。

 
 

柯南知道她听见了，因为那娇小的身影分明先是一僵，接着仿佛有什么猛兽在追似的走得飞快。

 
 

诶，在赌气啊。

 
 

少有的少女心出现得可真不是时候。他苦哈哈地想。但是还是继续追了上去：“灰原！”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还拎着个盒子，身体前倾，重心不稳——

 
 

噗通，两人摔在了地上。

 
 

可以说是肥肠狗血了。

 
 

“你迟到了三十一分钟零七秒。”灰原的帽子歪了，她边起身边把它扯下来，露出来那对漂亮的浅色眼睛。

 
 

“呃？”柯南懵了一下，下一秒就反应过来她在胡诌，然而自知理亏，无奈地扶了扶眼镜撑起身，“对不起了，我迟到了。”

 
 

他稍微撇开点视线，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轻咳一声：“喏，平安夜的礼物。”

 
 

灰原挑挑眉，没说话。

 
 

空气顿然凝结了几分，漫天雪花分出几片，落在略显凌乱的咖啡色发丝上，柯南注意到，就顺手拂去了。

 
 

轮到灰原愣了愣，心下叹了口气怨了句白痴，原本插在口袋里的手轻巧顺去了礼物。深蓝色的包装纸上打了个颇为雅致的金边蝴蝶结，然而她并没有拆开的意思，顺手揣进了口袋。

 
 

这才抬眼细瞧到傻小子脸上微泛起的红晕，然后听见他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灰原。”

 
 

但是还是没有人答话。柯南僵笑着心道：怎么办怎么办？女孩子生气了应该怎么办？

 
 

灰原拧着眉看了他一会儿，像平常一样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微微转身瞥了一眼：“算了，反正我也没指望大侦探能早到。”

 
 

“哈哈……”柯南摸了摸后脑勺，尬笑着。

 
 

“不过——迟到了还是要受点惩罚吧？”灰原笑着看他，神色间颇有几分狡黠，“比如cos一下圣诞树什么的？”

 
 

“啊？不是吧……”他呐呐着，想象着明天被侦探团的各位嘲笑着的情景，顿感无力。

 
 

“噗嗤，”灰原笑出声，扬起眉毛说，“我开玩笑的。”

 
 

雪下得小了点，但灰原还是戴上了帽子，走在柯南的右侧。

 
 

“今天怎么没去陪你的小女朋友？”

 
 

“什，什么小女朋友啊？你话不要乱讲。”柯南摸摸鼻子，偏过头说道，“我不是先答应你今天——”

 
 

“今天特意在晚上跑出来，就为了查前几天意外和组织的车很像的可疑车辆？连车牌号都没有看清，你说你约人出来的办法是不是很烂？”

 
 

“呃……”这么烂那你干嘛还要出门……

 
 

这话他万万不敢说出来，他只能强行地转移话题，“既然这样，那我们现在……”

 
 

“现在？”灰原抬头看看，似乎是十分认真地在思考，过后看向他，“随便走走。”

 
 

“啊？哦，好。”

 
 

这就是你认真思考的结果啊……不过我当时为什么脑子一热要约灰原出来啊，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没想好怎么办啊。

 
 

地上的积雪已有了薄薄的一层，四处飘散着洁白飞絮，灰原似乎不怎么耐寒，俏脸白得没什么血色，但眼神依然淡漠，相较以前却多了几分柔和。

 
 

她的目光几次落在旁边的少年身上，只是当事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相比于“江户川柯南”而思考时更极像工藤新一的少年略低着脑袋，明澈的眼睛总如黑曜石般，盯着某处微微出神。

 
 

他的手总爱在这时交叠起来，或托着下颚，或搁在后脑勺之后。

 
 

“啊。”灰原忽然停下脚步，出声道。

 
 

“什么？”柯南也顿了顿，抬眸瞅瞅红帽小姐微微发光的眼睛，就像一池死寂的潭水被投入一颗小石子，于是她的天地间就有了颜色。

 
 

他顺着灰原望去的方向移过视线，一家精美礼品店的大落地窗上满心欢喜的礼物贴纸，以及那台可爱得有些过分的夹娃娃机。

 
 

橘色灯光映衬着她眼里的光，脆生生的白皙脸颊上搭着细碎的栗发，认真得过分、稚气得过分的表情令柯南忍不住地轻笑出声。

 
 

“笑什么？”灰原听着他努力忍笑的小动作，瞬间回复到那一阵淡漠状态，状似高冷地瞟他一眼。

 
 

当灰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立刻变了个一本正经的神色，假作清了清嗓子，笑：“灰原小姐的身心都回到了小学生时代，我觉得很有意思。”

 
 

灰原闻言嗤笑了一声，转身向夹娃娃机走去，一边说着：“哪里哪里，我当然还是比不上某人扮小孩乐在其中了。”

 
 

柯南一噎，也不答话，只得跟着她走到夹娃娃机的面前。看着灰原一副认真得好像在干什么大事的模样，面上的神色变得极其生动，她抛了个硬币，然后开始夹。

 
 

看起来就不怎么靠谱的夹子在灰原的操纵下摇摇晃晃，她的眼神很专注，在玻璃上映出小小的认真的面容。

 
 

玻璃上也映着柯南微微出神，仿若沉思的侧脸，他好像在看着她，气氛浓郁，却欲言又止。

 
 

不过灰原没时间去关注他，只是眯着眸子比对了一个娃娃的位置，拍下了按钮。闪着银光的夹子缓缓降下的同时，灰原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没抓到。

 
 

夹娃娃机在这时候发出一声“Loser”的叹息，预示着灰原的判断正确。她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显得很是平静，似乎并没有受到这种营销手段的激将法。

 
 

但银亮的硬币在指尖转了个圈，哐啷一声又投了进去，彰显着她极不美丽的心情。

 
 

柯南早在那声沮丧的“Loser”机械音中回了神，抽了抽嘴角，这台夹娃娃机也太不友好了吧？

 
 

转眼就见灰原又投了枚硬币进去。他叹一声某人这该死的胜负欲，走到她旁边说：“我来试试吧。”

 
 

接受到灰原极其不信任的眼神，他讪讪地笑：“喂喂，不要这么明显吧？我只是游戏黑洞了点而已嘛。”

 
 

“而已？”灰原学着他的语气，抱臂走到一边看着他。

 
 

“因为夹娃娃机是有技巧的。”他解释说，自信轻快的语气令空气也活跃起来，“只要掌握了方法，那谁都可以夹到了。”

 
 

他一手操纵着杆子，隔着透明的玻璃，极有耐心地一连滑过了几个娃娃。那夹子晃晃悠悠的还未停稳，就已经拍下了按钮。

 
 

咔咔的声音响起，灰原瞧着，便知他的确是抓到了。

 
 

“Winner！”

 
 

柯南将他抓到的那只粉色小猪拿出来，嘴角抽了抽：“诶……”

 
 

还没什么反应，灰原就一阵风似的扔块银亮的物什进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柯南转过头，一眼看出她记下了自己抓娃娃时的小技巧，有模有样地，不出一会儿：

 
 

“Winner！”

 
 

于是她晃晃自己抓到的巧克力色小熊，对着人笑笑。

 
 

“可以嘛，学得真快。”柯南赞了一声。两人就接着往前走。

 
 

“这种夹娃娃机的原理都知道的你，才是真的很可以吧。”灰原不咸不淡地同他商业互吹，看得出心情不赖，低着脑袋把脚下一颗小石子踢得好远。

 
 

他们往回走了一会，天空中清清冷冷的雪颜色少了三分，渐渐是要停了。柯南意识到身边人骤然往跟前一倾，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小心！”

 
 

虚惊一场。

 
 

“呼，谢了。”灰原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拍了拍胸口。颈间忽然被一种温暖的气息包围，柯南取下了他的围巾给灰原带上了。

 
 

“你不冷？”她的声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的，围巾把她的下巴遮住，还有嘴唇，眼睛里却透着询问。

 
 

意外地有点萌。

 
 

他耸肩：“有人比我更冷啊。”虽是这么说着，牵着灰原的手还真有点微微发热，啊，绝对不是因为害羞啊我说。

 
 

街边暖暖的橘色灯光洒下来，平安夜的气氛浓郁，回家的路似乎有一点漫长，一时间两人谁也没说话。

 
 

……

 
 

等到热热闹闹的景色被远远地抛在后头，视景再度变作熟悉的街道时，这场莫名其妙的平安夜旅行总算是将要画上句号了。

 
 

夜风在这时候轻轻拂过，非常凉快。柯南依旧有些奇怪，他不自觉地走得有些快，有时候就把慢悠悠走着的灰原甩在身后几米的位置。

 
 

灰原隐约觉得他应该是今晚真的有事找她，却又不知道为什么陪她瞎闹腾了一个平安夜也不说话。

 
 

会是什么事呢……她看着前面几步远的侦探小子十分懊恼地打了一个喷嚏。不由得扯了扯脖子间毛茸茸的格子围巾。

 
 

终于，能远远地看见事务所二楼亮着的一盏灯光了。柯南顿了顿脚步，凝视着一旁高墙外银杏探出来的树枝，一副纠结模样，等到灰原走近了，他就转过来看看她。

 
 

“终于愿意说了？”

 
 

柯南轻咳一声，糟糕，果然早被看出来了。

 
 

他沉吟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话语。

 
 

他的表情很是庄严，看得灰原平静的内心莫名紧张起来。并且花了三秒钟考虑考虑自己最近是否有带着侦探团其他人玩而没有带他的情况。当然是没有的。

 
 

她眨巴了眼，等待江户川的开口。

 
 

“嗯，我不太确定，”柯南说。听声音就知道他此刻真的陷入了十分纠结的矛盾中，为难不已，“哦不，也可能是非常确定……”

 
 

“确定什么？”灰原有些莫名其妙，歪着脑袋看着他，浅色眸子在灯下洒了星星点点的光彩。

 
 

“那个，就是前几天，”他的眉毛微微蹙起，面颊肌肉僵硬，显得焦躁、不安。他不得不扶一扶因此将滑下的平光眼镜，语带询问和小心翼翼，“我的储物柜里多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喜欢你’……”

 
 

灰原愣了几秒，才意识到他说的什么，于是答道：“哦，那个字条是我写的。”

 
 

接着她又眼不带眨一下地，语速飞快地补充：“和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一局。”

 
 

真相大白。

 
 

柯南迅速地恢复了镇定。

 
 

“原来如此。”他悄悄松了口气，却又没由来一阵失落感，他极力忽视掉，抓了抓头发，“那种漂亮又有点刚劲的字体，除了佐藤警官，我似乎也只认得是你的了。”

 
 

其实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只不过没想到会是大冒险输了……

 
 

“这样啊。”灰原点点头，索然无味起来，看工藤摆出这副架势，她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呢，虚惊一场，“天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她转过身，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扭头。江户川依然站在原地，手里拿着她夹到的娃娃，目光停留在左侧墙外的银杏叶上。

 
 

她回味了一下方才没什么营养的对话，轻轻唤道：

 
 

“工藤。”

 
 

柯南立刻朝她看过来。

 
 

“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吗？”灰原定了一会儿，双手还插在口袋里，她摩挲着口袋里质地丝滑的包装，唇边浮起一丝微笑。

 
 

“……”柯南无法自欺欺人，他颇为艰难地点点头说，“有的。”

 
 

夜色下，眼镜片后，他的脸上腾起一片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