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鱼

我不希望他们意难平。

【CA】Loving Strangers

也许是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他和她,坐在一家安静的咖啡厅里,悠扬沉静的琴声远近传来,匆忙而有序的街道在外头,落地玻璃上明明白白倒映着两个人的镜像。


“这算是相亲吗?”她问。


“或许是吧,灰原。”他抓抓脑袋,原本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登时翘起俏皮的呆毛。工藤今天奇妙地换上了黛蓝的正装,白衬衫被棕红的细条分割成严谨的对称状,领口妥妥帖帖的领结。他半是因为见她迫不及待松了颗纽扣,腕处银白的表盘在阳光下闪着光。


她就笑,原本凝结在空气里一丝丝尴尬气儿陡然放松下来。


“那么,我该重新介绍一下啊,宫野志保,大学教授。”她用一只手撑着脑袋,缕缕茶发跳跃在白皙的指缝间,神情淡漠,倒真有几分至高学术界的凛然之威。


“就这样?”


“意思一下,”宫野直起身,端起自己点的摩卡朝服务
 生道了谢,复是懒懒的语调,“明明都查过了我的资料,还不知道我成天为研究满世界地跑吗?”


“大学里给的资料都是你瞎编的。”他辩解,气不过也只是撇撇嘴,尾调得意地强调,“都是靠我自己的推理啊。”


“那你也预料不到会在这种场合跟我见面。”


出现了,又是那种恶作剧般的恶劣口吻。


工藤失笑:“明明你也很意外。”


“是啊——”她拖长语调,夸张地后仰,耷拉着脑袋,面上是一派气定神闲,“每次见你都很意外。”


“你是说以雪莉的身份的那次?”


工藤想,有时候她很开朗,总是挂着浅浅的微笑,漂亮的半月眼盛着一汪幽亮的深蓝,明亮的暖橙色灯光掉进她的眼睛里,是孤冷的月亮的缩影——你看,宫野总有办法让一切美好的事物化蝶一样给她自己做点缀。


可她还未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她嚣张地展现着不为人知的魅力,狡黠的、灵动的、内敛的、骄傲的、脆弱的,还有,捉摸不定的。


她方才在热热闹闹的宴会上 ,娉婷一身月白色的衣裙,齐耳的茶发留得更长了些,他说不上好看还是不好看,反正那都是她,不是吗?


烛火摇曳,金碧辉煌,倾泻出一阵优雅的琴曲,是肖邦还是巴尔扎克?他没想;花容如云,觥筹交错,刚刚点头招呼过的那位绅士,是商业家还是公务员?他没想。


工藤新一只是突然的,突然的涌起一种不知名的热切的冲动,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感像个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搅得他明晰的思路像是走调的一串长音,害他险些忘记此行的目的——


即使这样,他忽然放弃了从面前这位慈眉善目却深受嫌疑的老先生身上获取线索的机会,穿过三三两两的宾客的人潮,在灯火阑珊的地方,在几个陌生人的眼中,抓住了她的手。


错愕和热切的视线交织在一起,他居然莫名的感到一阵得意。


“抓到你了,” 他说,“盛满西班牙阳光的,雪莉酒呵。”


……


“或许吧,大侦探。”


她漫不经心地搅动白瓷杯里的摩卡,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敲在心口。她澄澈明亮的眼睛里一扫从前的阴霾,清亮亮地映着对面的少年——好吧,不再是了,可工藤一笑起来,她只会笑他傻气,那种故意装出来的幼稚搁他身上就如小太阳似的发光,少年感啊。


“你还记得啊,可以被称为初次见面的事。”


“优秀的记忆能力是一个侦探必备的武器。” 他眨眨眼,笑得很真诚,“更何况是对危险又神秘的女士。”


她就在心里骂他狡猾,非要扯出陈年旧事好占据上风,消除自己的紧张劲儿。宫野抿了口咖啡,淡淡地把溜到眼前的一绺秀发别到耳后,露出小巧圆润的耳朵。那么,她就莫名其妙地看到面前的大侦探脸颊微微泛起的红 。


他们惯会天南地北地聊,聊近况,聊案子,聊研究,交换意见、争执、妥协、明嘲暗讽、寸步不让。一个很棒的演说家,一个优秀的倾听者。一样的学识渊博、触类旁通,让他们的闲聊也变成学术交流会,慢慢卸下防备过后是久违的交心和放松,满目风景落在弯弯的眼眸里,叫心脏流露愉悦的跳动。


……


见面的时间不短,工藤也没想到他能和这个冷淡的女人聊这么久,而且甘之如饴。


“说正事了,”她故作严肃,“这次意料之外的会面——”


他们眼神刚一碰撞,火星子还没蹦出来就异口同声:“博士!”


他摸摸鼻子,朝天翻了个白眼就靠在椅子上,嘟囔说:“其实还有我妈……”


宫野双手抱胸,歪着脑袋好脾气地笑笑,试探性地问道:“怎么回事?你和毛利……” 


他就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出神,俊秀的脸上满是迷茫的样子,他看了眼宫野,仿佛有些拿捏不准地开口:“我不知道,灰……宫野,我觉得我应该和兰在一起的,对,这当然对,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可是,可是我逃了,毫无理由,宫野,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双淡漠的眼睛,轻飘飘的,所以我逃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一会儿。他以为她要开口了,可是宫野站起来,不带丝毫犹豫的, 她拿起包,他甚至觉得有些慌乱。


“我要走了,工藤。” 她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直视他的眼睛,不躲不避。她又重新挂起那种游刃有余的笑容——就好像江户川在身边时那样的。


“你或许已经猜到我们俩要见面,我应该恭喜你,江户川同学,这么久以来你的进步居然是……表演。” 


“不,” 他下意识说道。就当他从没了解过女人好了,看到她起身离座,工藤急急地追上去,抓住了她的手——就像很久以前那样。


“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任何可能都只是可能。” 他认真地说,“我很高兴,宫野,很高兴能认识你。”不是灰原,不是雪莉。


一个柔软的触感覆上他的唇角,工藤的心重重一跳,满腹草稿都咽回到肚子,旋即被充盈炸开的酸涩和欢喜溢满。他愣愣地松开手,呆呆地看着披着黛蓝色风衣的女人匆匆穿过人往外走。推开门的那一瞬,他甚至可以看到细碎茶发下微妙的红晕。


他仍然维持着手伸出去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女人渐渐消失在街头,不远处柜台那儿的小姐姐们看着这个帅小伙窃窃地笑。他猛地回神,从口袋里翻出几张日钞胡乱放在桌上,抬头看到小姐姐们促狭的目光,工藤的脸腾地泛红,几乎是夺门而逃。


他的眼神晶亮,追着那女人消失的街道跑去,背影掩在繁忙热闹的人潮。而那狡猾的茶色身影,施施然倚在墙边,看着他奔跑时四下寻找的样子,笑得欢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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